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藏锦后续+完结

骆伽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第十日,阿珩还是准时送酒去。老神仙笑哈哈道:“你这小童儿,很是实在。今日咱们十日之约已到,不知你可有什么愿望?——我老头子看能不能帮你实现哩。”阿珩只有吃饱的愿望,可也不能日日来要炊饼。想来想去,还是找份活儿干来得踏实。她说:“我哥哥打小一直病着,家里艰难。我想学一门手艺,若学好了,找份工给家里补贴点,好过我阿娘一个人辛劳。老神仙,你教我做炊饼,我卖炊饼也算有个活儿干。”老神仙道:“炊饼?炊饼还用学么?——我问你,你可愿意学我这登云的功夫?”阿珩道:“学你这功夫,也只够爬山。爬山能赚钱吗?”老神仙笑道:“这登云的本事,只是其一,我还有些其他武艺哩。若你学了,不说赚大钱,防个身总是不错。”阿珩转念一想,嘻嘻笑道:“那倒也是!但不知你有...

主角:王晋李嘉世   更新:2025-01-23 17:11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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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王晋李嘉世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藏锦后续+完结》,由网络作家“骆伽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第十日,阿珩还是准时送酒去。老神仙笑哈哈道:“你这小童儿,很是实在。今日咱们十日之约已到,不知你可有什么愿望?——我老头子看能不能帮你实现哩。”阿珩只有吃饱的愿望,可也不能日日来要炊饼。想来想去,还是找份活儿干来得踏实。她说:“我哥哥打小一直病着,家里艰难。我想学一门手艺,若学好了,找份工给家里补贴点,好过我阿娘一个人辛劳。老神仙,你教我做炊饼,我卖炊饼也算有个活儿干。”老神仙道:“炊饼?炊饼还用学么?——我问你,你可愿意学我这登云的功夫?”阿珩道:“学你这功夫,也只够爬山。爬山能赚钱吗?”老神仙笑道:“这登云的本事,只是其一,我还有些其他武艺哩。若你学了,不说赚大钱,防个身总是不错。”阿珩转念一想,嘻嘻笑道:“那倒也是!但不知你有...

《藏锦后续+完结》精彩片段

第十日,阿珩还是准时送酒去。
老神仙笑哈哈道:“你这小童儿,很是实在。今日咱们十日之约已到,不知你可有什么愿望?——我老头子看能不能帮你实现哩。”
阿珩只有吃饱的愿望,可也不能日日来要炊饼。想来想去,还是找份活儿干来得踏实。她说:“我哥哥打小一直病着,家里艰难。我想学一门手艺,若学好了,找份工给家里补贴点,好过我阿娘一个人辛劳。老神仙,你教我做炊饼,我卖炊饼也算有个活儿干。”
老神仙道:“炊饼?炊饼还用学么?——我问你,你可愿意学我这登云的功夫?”
阿珩道:“学你这功夫,也只够爬山。爬山能赚钱吗?”
老神仙笑道:“这登云的本事,只是其一,我还有些其他武艺哩。若你学了,不说赚大钱,防个身总是不错。”
阿珩转念一想,嘻嘻笑道:“那倒也是!但不知你有什么本事,我且先看看!”
老神仙微微一笑,劈手向前,做出一个正经功夫的样子,微微笑道:“三招之内,我必取下你头顶发带。”
阿珩摸了摸头上发带,系得结实——她不会梳头发,向来都是乱打结,而每每去溪边梳洗的时候,徒手解开也要很多时间。
阿珩自然不信。
老神仙跃起一步,劈手来夺,阿珩以手遮挡,顺势后退。
只在忽然间,好似东方日头忽然跃出,又好似微风吹过树叶,总之,阿珩感觉眼前什么东西稍恍了一下,头上的发带就已然飘落在脚边。一阵风过,散落的发丝遮挡着阿珩的眼睛,却遮不住老神仙那得意的笑容。
好快。
他手中捏着一片新叶,虽有锯齿,可软似羽毛。就是这小小的新叶,竟能将粗布发带割开。阿珩知道,要是这片树叶再微微向下,此刻她的脖子就要留一个伤口了。
这一招,不仅唬住了阿珩的神,也勾住了她的心,她当即就愿意随老神仙学习。
老神仙道:“若要拜师,也必得有个仪式。我小老儿厌恶这世间礼法,不愿牵绊其中。你喝我葫芦中一口酒,磕三个头,咱们便算是师徒盟誓。你可愿意?”
阿珩当即就跪下,道:“老神仙,我愿意拜你为师。”说毕,恭恭敬敬磕头三次,拿起那酒葫芦,咕噜噜喝了一大口下去,直把自己辣得脸红心跳直咂嘴。
老神仙紧着扶起她来,只是忽然,他好似发现了什么似的,口里说道:
“你的眼睛...”
“我的眼睛?”阿珩搓着自己的眼,并未发现不适。
老神仙错愕一阵后,只敲了敲她的脑袋说自己看错了。他对她也并无别的要求,只拍着手道:“好徒儿,从明日起,你还是每日卯时三刻来,我一边教你武艺,一边教你做炊饼。只是一件——我避世已久,除了炊饼这件事,你不得向外人透露我们之间的其他事情。若有人问起,你可直说是在这山上学做炊饼就是。”
阿珩点头,又问:“师傅,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。”
老神仙吹着风,喝着酒,悠悠道:“十几年无人问我名姓了,大家都只叫我老瘸子。”
“那不行,我总不能叫您老瘸子。”阿珩很懂事。
老神仙喝了一口酒,笑道,“若有一日我死了,幸能得你送终,你在那墓碑上,就写‘破尘’二字吧!”
阿珩道:“姓氏呢。”
老神仙反问:“你姓什么呢?”
阿珩道:“楼。”
老神仙想了一阵,笑道:“我姓陈。”
阿珩却也再不多问:“记下了!”
陈破尘住在山上的破庙里。破庙连个名字都没有。这座寺的主营业务就是给人家做白事。两个和尚,有事就下山去,没事就在庙里呆着。陈破尘就负责替老和尚们做饭或者做些杂活。
破尘却也没有什么特定的套路去教阿珩。在做饭时,就顺手教两招刀法,在下山时,就教两招轻功。大部分时间,陈破尘都在睡觉和喝酒,然后随意指挥阿珩去练些枯燥无味的动作。
阿珩却也听话。她从心底服了陈破尘,自然拿出十二分的尊敬。陈破尘叫她往东,她绝不可能往西。叫她原地跳一百下,她绝不会跳九十九。
以陈破尘来看,阿珩果真是少有的奇才。
她的骨头异常柔软,可于窄缝中迅速脱身;她的速度灵巧如山猫,须臾之间可攀爬至树梢,且树干树枝毫无动静;最妙的是她擅用刀,尤以短刀匕首为长,虽不以真刀练习,木棍都能用出花儿来。她对武艺之道的悟性极高,陈破尘自创的天罡近身术,只是闲来摆弄几招,她就照猫画虎学得差不多。
陈破尘暗暗纳罕:这小丫头是个难得的奇才,我算没认错这个徒弟。
数月后,在龙泉山林间,陈破尘靠肉眼已无法分辨阿珩之身影。有时风吹草动,他都觉得是阿珩在捉弄他。
阿珩由陈破尘之天罡近身术转化,自创了童子功法“七步杀”,十步之内,指哪打哪,七步之内,可破咽喉。
陈破尘心里却也暗暗担忧:“天罡手,手手是刺杀之招。我教她时,删减了不少,为的是只让她学会防身与自卫。但阿珩武学造诣高,由我近身天罡手转化,如今已得出七步杀之技。她虽无杀人之念,我却怕她年纪尚小,若哪日性起,不慎伤了人,岂非是我的罪过。我老陈在佛前许愿不杀人不吃肉这么多年,可不要被这童儿破了誓才好哇。”
除了练功,阿珩还有额外的功课——陪着老陈做炊饼去街上卖。这是他们师徒的经济来源。
从前老陈自己做炊饼,囫囵团成球,能卖就行。阿珩一来,大小也非要统一,火候也必须相同,连劈来的柴长短粗细都长一样。这就算了,寻常卖饼的钱,也都是阿珩管着,老陈日常喝顿酒都得和徒弟好好念叨念叨。
学了四五个月,炊饼也卖了四五个月。有时阿珩也推着车回家去,尽情诉说自己小生意的好处。铜板些些,交给楼氏,笑嘻嘻说自己长大了会孝敬人。
问起炊饼师傅,她说师傅住在龙泉山,再过几年,他们预备要开一个炊饼铺子,这是他们师徒的梦想。
楼氏见过老师傅一两次,知道他确实是常年卖炊饼,又见阿珩确切炊饼做得好,逐渐也就不疑心。

黑虎峡内,阿珩在静静等待着自己的猎物。秋老虎流火一样的太阳晒焦她的身躯,此刻她宛如一条黑皮山猫。
终于,哥哥精心编织的兔网网住了一只野兔,阿珩迅速跳起去收回猎物。
兔子扯起来还没有阿珩的手臂长短,这丁点小东西的生动眼睛,让阿珩动了恻隐之心:“算你今天好运气遇见了我,快回家去找你阿妈吧。”
说毕,两手一撒,放走了兔子。
天已见晚,太阳斜辉照耀云彩,如火如锦。今日阿珩毫无收获,只能先回家。空着两手,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,她倒行着和自己的小影子说话。
太阳一落,秋风就起,寒气逼人。秋日的天气,冷热交替就在刹那,真叫人琢磨不透。
一阵凉风从墙壁的漏洞中吹进来,吹得哥哥阿珏直打颤。阿珏的身子自小就不好,自打阿珩记事以来,阿珏就卧病在床,极少外出。尤其季节交接更是气喘如沸,几次差点背过气去。
阿珩从外面寻了些干草,糊了些泥巴,跳到梁上修整墙壁上的裂缝。母亲楼氏从篮子里摸出几个地豆,放在火盆上烘烤。这一阵烟熏又把阿珏呛个不停。
地豆子熟了,阿珩跳下来,先给哥哥剥开一个,自己吃那焦黑的皮。楼氏坐在门口,借着傍晚还没有黑的光亮,用拙劣的手法缝制一件兔皮的马甲。
楼氏把家安顿在黑虎峡这人间地窟中,过着这有一日无一日凄惨的生活。近来齐楚两地不太平,她再无能力供养儿子的药,她需要帮助。
这日清晨,阿珩又早早出门去。这几日在附近都没能逮到野味,今日势必要换个地方。
阿珩听闻远处有个龙泉山。那山上山下全是坟墓,远看阴森无比,好似一个黑色的结界立在那里。人们常说那山上白日有野兽伤人,晚间恶鬼作祟,不是什么好地方。阿珩不信这些,她非要上山去。
行至山脚下,正遇一群人发丧。一枚纸钱伴着呜呜咽咽的乐声随风吹来,阿珩顺手就捉住。路边一个老瘸子背着竹筐,摇摇摆摆上前来好心提醒:“晦气的东西拿在手里做甚,还不快弃了去!”
阿珩不在意:“一张纸,分什么晦气福气。”
老瘸子道:“你抢了逝者的钱,不怕他晚上变了鬼来找你!”
阿珩道:“人死就死,哪有什么鬼。若来,我倒要问问他阴间地曹长什么样子。”
老瘸子似是讥笑:“你这娃儿,十分不懂事。可知不敬神明,会有大罪过。”
阿珩歪着脖子,面无表情:“你敬天,他敬地,我敬我自己。我的神就是我自个。”她语气平平,却带着几分认真,好似并不为争个口齿高低,只是说明自己的态度。
老瘸子见阿珩不听,讪笑一下,背着箩筐兀自往山上走去。
那箩筐比瘸子还高,压住了他的头。眼看山路这样长,阿珩发了善心,走上前去替他扶着箩筐,道:“你这老爷子,腿儿瘸成这样,却还上山去。住在山下得了!”
老瘸子不高兴:“你这娃缺教养,怎能直接说取笑我瘸。”
阿珩道:“谁有闲心取笑你。你若背不动,我替你背着吧。”
老瘸子笑道:“你个垂髫小儿嘴大!我这竹筐比你还大许多,你怎能背得动?”
阿珩道:“我再小,总比你壮实些。两条腿,也总比你一条腿好使。”
老瘸子见她又呆又实在,有意耍一下她:“小家伙,你可知我这一条腿,可比你四条腿好用哩!”
阿珩心想,你这老儿,走一步歇三步,尽说大话,因而直言:“我才不信!”
老瘸子也是顽童心态,比着这高山,激阿珩:“小童儿,你可愿意与我赌一赌?——咱们以山顶老庙下的观云亭为终点。我说,我必定比你先到,你信不信?”
阿珩仗着自己身轻年纪小,又看他筐子里许多的炊饼,便欺负老人家:“好!我就和你赌。只是要赌十个炊饼,不知你给不给?”
老瘸子笑哈哈道:“有的是有的是!我的赌约我却还没有想好,等咱们在观云亭相见,我再告诉你吧!”
二人说定,阿珩就如猴一般,窜上了山道。回头看时,那老瘸子却还搭着手张望她哩!
三四炷香的功夫过去,阿珩虽然气喘吁吁,脚下却不肯停,抬眼一看,观云亭就在眼前。只是待她走到观云亭,却见那老瘸子端着个酒葫芦,气不喘脸不红,正靠着柱子喝酒。
阿珩揉了揉眼睛,看清那确实是瘸子后,惊得下巴都收不回去。好一会,却才反应过来,上前去问:“老爷子,你可是神仙,登着云上来的吗?”
老神仙哈哈一笑:“现在你相信有神仙啦?哈哈,登云两个字倒是好听。”
阿珩认输:“你说吧,要赌什么?”
老神仙微微呡了一口酒,道:“那你就连着十天都来给我打酒喝?可行?”
阿珩点头:“我认输,自然做到。只是我并没有钱给你买酒。”
老瘸子站起身来,从竹筐中翻出数十个炊饼来装在布袋子中,又拿一些钱来,笑眯眯道:“每日清晨卯时二刻,我必在此处等你。你把酒来送我,换我十个炊饼。此事十日为约,你可认?”
“认。”阿珩的肚子咕咕叫,她心急母兄也还没有吃饭,那盯着炊饼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。
老瘸子将布袋子递给阿珩,又道:“我还要和你有约——你不能告知别人咱们之间的事情,连家人也不行。否则,我便白交你这小友。你可愿意信守承诺?”
阿珩点头道:“你放心!”
白面炊饼拿回家,阿珩只说替山上的老和尚背东西赚来的,约定背十日。楼氏倒也并未放在心上。
次日,阿珩果真早早起床,奔到早酒铺去,打了酒,背着葫芦,吭哧吭哧上山去。
山路难行,阿珩若要卯时二刻到观云亭,寅时二刻就得起床,三刻就要打到酒,否则必然不能准时到。阿珩不愿迟到,那样显得自己局促惫懒,因而爬得十分快。
老瘸子仿佛有天眼似的,无论阿珩什么时候到,他都能提前待在观云亭等她。老少二人相见后,就着炊饼,以山色晨曦为菜,糊弄早饭。

王晋的命案一夜就告破。
殿外雨已变小,可终究未停。明和皇帝草草睡了一个时辰,大太监王云急促赶来,低声唤醒:“陛下,陛下。”
明和皇帝揉了揉眼睛,道:“什么大事?”
王云生颤抖着递上一封战报,道:“陛下,孟元帅的战报到了!”
明和皇帝从榻上翻起来,一把扯过战报,从头读到尾后,将战报狠狠摔在地上,喊道:“岂有此理!岂有此理!”
王云生一点也不敢回应。
身后的林美人被吓得一怔,帐中如瀑长发与软纱寝衣混在一起,微微颤动。
“岂有此理!”皇帝又大喝一声。
林美人急忙掀帘出帐,将战报收拢了放在桌上,不敢听一词,踩着鞋就匆匆离开了寝殿。
明和皇帝不敢相信,把那战报拿起来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。孟远川夸下海口的白石坡一战,五万精兵遭困,损失惨重。不仅如此,齐国更是因此下了战书,言说若不让出北凉故都,则十万大军进攻定西。
战败两个字在明和皇帝的眼睛里忽大忽小,终究把他晃晕了。他气愤地瘫坐在榻上恨恨咬牙,气得心血都上不来。王云生急忙上前拍匀皇帝气息,却又听闻昭王李嘉世求面圣,为的是来禀告王晋的案子。
压着心里的怒火,皇帝招手叫人进来,听昭亲王讲述王晋之死始末。
听到后面,燥烦难捱,皇帝一迭声骂道:“该死的奴才!风雨这么大!还不快把窗户关上!”
几个小太监进得来,匆匆将窗户关严。近来天气不好,皇帝的脾气也不好,为着这窗户开开关关的事情,几个当值的太监连着好几天都吃了板子。
窗户关上,大殿内更显寂静,唯有李嘉世的声音字句清晰,缓缓道来。
明和皇帝问道:“王晋和孟远川的信,可确有实事吗?”他又将战报递给李嘉世,“自打王晋出任兵部尚书以来,孟远川的仗打得是越来越古怪。钱没少花,败仗吃了不少!”
李嘉世道:“展青书即刻就去了王家搜查,暗室找到了,可里面所有书文,毁的毁,丢的丢,几乎没有可用于证物的东西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,有人把那些龌龊东西带走了?”
李嘉世近前道:“父皇不必为这些细枝末节生气。孟元帅虽在西北吃过几次败仗,可说到底,也是寸土未丢,只是损了面子。兵部的钱虽然花,但总归没有超出过预算,寻不得什么过错处。至于王晋,人死灯灭,追究他无用。如今紧要的,是兵部尚书的人选。”
明和皇帝没有应声,想了一阵,问:“你可有什么想法?”
李嘉世笑道:“父皇既然问,就得容我直说。”
嘉世素来温和贤良,是皇帝的宽心宝。皇帝见他笑,原本为孟远川上的火消了一大半,于是他便也笑了一声:“你说吧。”
李嘉世道:“刑部侍郎展青书,是破获此案的主力。他忠于职守,才思迅敏,正是可培养的好苗子。”
皇帝摇头道:“兵部并不缺人,缺的是眼下合适的人。”
李嘉世道:“父亲,兵部从不缺人,只是缺骨气。”
皇帝沉默一阵,道:“我仿佛记得,展青书是明和九年的榜眼还是探花?”
李嘉世道:“明和六年的探花。当年前三十名您亲自点将,发配往州县候补,为的是振兴各县官僚作风。展青书虽然是探花,但是自请去了最遥远的庆州,三年后才调到户部。”
皇帝还是不同意:“青书太年轻了。且他一家三代,都是念书的秀才。当前齐国虎视眈眈,军务调度,必须要个老手。最起码,能应对得了西北那一大摊子。
李嘉世听出父亲言语中的无奈,又劝道:“父亲考虑的是。展侍郎从户部出身,又做到了刑部的侍郎,可见适应能力很强。父亲既觉得他年轻,将他调过来先做三个月的侍郎又如何呢?若觉得他不行,再找也来得及。”
皇帝思忖了一阵,因当下他也想不到十分合适的人选,只得说:“依你说的,就调他去兵部三个月。这期间,兵部的事情,就由你牵头吧。你可注意,兵部的事情不是那么好做的。”
李嘉世喜不自禁,笑道:“儿子知道,且有父亲教导,相信很快可见进步。”
皇帝又烦着白石坡的败仗,摆摆手示意李嘉世跪安。但李嘉世却进前一步,说出了自己的下一步:“父皇容禀,三年前,派往定西郡的刺史蔡晟在述职前夜急病不治,死于官驿。现如今,钦差大臣王晋又莫名遇害,且遇害之事,又涉及失踪多年的西林王和大元帅孟远川。或是孟远川,或是西林王,总归是西北的事情。且当前,齐国白石坡一战又是这样的败绩,实在令人扼腕!”
说罢,他单膝跪地,请命道:“父皇,请您下旨,准儿去巡察陇右道,为父皇拨开西北疑云。”
明和皇帝抬眼看了李嘉世一眼,闭着眼睛摇头。
李嘉世道:“父亲,西北不宁,朝廷不安。且当下,孟远川的功过是非,都已成了近来最大的议题。若要选一人前去辨明真相,儿难道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吗?”
明和皇帝转过头去不看他,把头又摇了两下:“一夜劳碌,你也累了,回去休息吧。”说毕,自顾自回寝室去,没给李嘉世自荐的时间。
自然,明和帝也不是真去睡觉。——哪里睡得着啊。
北凉降后,齐国一直借故骚扰,非要夺回北凉故地。北凉是险要之地,更有矿之都美称,花了数年才降服,怎能拱手相让?但齐国如今国力大涨,铁骑精兵锐不可当。无论是军资还是人力,都远超南楚。
于是朝堂上分裂为两派。
主和派认为,北凉小地,如同鸡肋,只要能换来十年和平,相让何妨?
主战派认为,北凉是主动降服南楚,已是南楚不可或缺的领土,决不能让。
主和派认为,孟远川驻扎西北二十年,耗尽心力才守住边疆。如今国库空虚,孟远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能守住就不错了。再让他去打仗,钱从哪里来?
主战派认为,孟远川据西北要害之地,如西北之王,一手遮天。国库空虚,有一半是他花了去。花这么多钱,还守不住北凉,要他干什么?
后来,北凉之辩也就逐渐变成了孟远川之辩。
为孟远川的事情,两派争得不可开交。甚至于有一天,礼部尚书满头是血来上朝,问起来,原来是两派在宫外甬道就打起来,他去劝架,结果挨了一砖。

公主打死女官的事情,在宫中掀起了一阵波澜。
为首的惠妃夏妙观先来皇后这里告公主的状:
“郁缤是性子是张扬些,可大热天的,为着一句牢骚,公主就打死了人,实在叫我心惊。夏家女儿不多,郁缤自小也是掌上明珠,现在不明不白死了,到底该有个说法。”
皇后为公主开脱:“我待郁缤很诚心。你也知道,她与岚烟,都是我亲手教导。听说郁缤说了些实在过分的话,公主训导两句她没听。谁知幽庭下手重了些,那孩子就没了。”
惠妃冷哼道:“说上两句,就打死在幽庭,哪条律法哪条宫规是这样说?——我今儿来,必要皇后娘娘给出个说法,好歹公主也得出面道个歉。不然,我也劝不住夏家的叔伯宗亲们。”
公主正巧从外面来,一见惠妃,那冰冷似冬水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,行礼来拜:“惠娘娘安。”
“安?安什么?”惠妃的帕子放在眼睛上压着,好似为郁缤伤心,“公主如今是南楚最大的判官了。我夏家的人,公主审也不审,问也不问,就打死在那里,我还安什么。他日公主见我不顺眼,自然也要打死的,那今日也就不必多余问这个安。”
“原来是为这事。”公主坐在一旁银丝春凳上,随手拿起皇后才剪了一半的牡丹来,晃了晃上面的花粉,惹得惠妃又捂了鼻子,“惠娘娘怨我打死了夏掌事,那是您听信了小人谗言啦!”
惠妃道:“你如今又不承认了?宫中那么多双眼睛,又不是没瞧见。你命人打郁缤的巴掌声儿,都传得老远!”
公主解释说:“近来陛下圣体不安康,总是上火。连王云生那样的精细虫,都拉着脸子不敢笑。谁知道夏掌事就坐在御花园嚷嚷起来什么‘他日登了大宝’什么‘不免当个皇妃’。我说了两句,她说是你教她的——哎呀,可把我吓一跳!”
公主说着,牡丹花应声被折断,花头立即掉落在地毯上,花瓣散落如烟花。
“放肆!”惠妃道,“你这是胡说!”
公主捡起花来:“我当时也是像您这样对她说。只可惜,她又搬出夏国公来,说她的大爷是陛下的恩人,有不世之功。这话,在场的太监和妈妈三五人都可作证,你若不信,拉了去问,若对不上,就算我错了,我去给她坟上磕头便是。”
惠妃噌一声站起来,似要说什么,却终究没能说出来。
公主轻笑一声:“惠娘娘气不过,我与你圣上面前分辩。”一面说,一面站起身来,就要向门口走。
惠妃忍着气:“即便如此,也该三堂会审问清楚再论。”
公主懒洋洋道:“夏国公新盖的宅子覆了京城一条大街,听说椽料西南运过来,有些上好的金丝楠木。前几天玄晖殿因为暴雨塌了一个角,父亲说暂不用管,等夏国公的宅子改好了,借点木料去修一修。唉,你知道么,正在这时候,夏掌事又拿着江浙一带稀有的大珍珠来,整盒整盒赠给妃嫔宫中官吏,人情世故做得极好。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夏掌事贵人眼高,那幽庭的蔡妈妈是几代的老人了,她居然没照顾到。我说带到幽庭去,也是审问,并没说打死。也许是蔡妈妈不忿,惠娘娘该去查一查这些人。”
惠妃的脸抽动了一下。
公主上前来,瞧着惠妃眼睛,轻轻道:“惠娘娘,不用谢我。您是庶母,我是公主,替您教训她,实在是分内的事。”
真真假假不可辨,惠妃知道此事不宜闹大,吞下一口气,只得恨恨去了。
孟皇后一言不发地看完这场戏,嗔怪蓁蓁说话太阴阳怪气。
公主道:“她仗着新崛起的恩宠目中无人,她那个堂妹又是那样的蠢货。夏家那钱窟窿里出来的,一水儿都该丢进江夏的河道里洗一洗再捞上来。”
孟皇后道:“虽说你为我出了这气,可毕竟闹出了人命案子。以后夏家和孟家,不得更对立。”
“哼。”公主一点也不在乎,“没人敢欺负到母亲头上来。母亲是一国之母,辱母之罪,虽死必报。”
午间用过膳,公主瞧着一本书,不免神思混沌,打起瞌睡来。正做着梦,有人来报说,三爷求见。
公主思索了一阵,颔首命人引进来,但她懒得坐正,就还斜倚在靠枕上,闭着眼睛养神。宫中人都知道,公主并不喜欢他这个亲生的弟弟,嫌弃他没有男子气概。
“姐姐可好?”卿明进来,垂手侍在一旁,问了一句。
李蓁蓁抬眼瞧了他一下,又闭上眼,连姿势都没动:“做什么来?”
卿明将手中一朵摩罗花簪举起来:“弟弟亲自选了一支中意的簪子来,以提前贺姐姐生辰大喜。”
“呵。十五岁以后我不过生辰,这是满宫都知道的事情。”李蓁蓁挑了挑眉毛冷笑,“你们都是这样。嫌我岁数大了不出嫁,故意地来提醒提醒。”
“弟弟不敢。”卿明十分谦卑,“我这只簪子,是亲手用梨花木打磨,摩罗也是用父皇赏赐的冷凝脂玉料子雕刻。全是弟弟一片诚心,没有一丝别的想法。”
掌殿宫女接了过来,李蓁蓁接过上下把玩了一时,仍旧放回盒子里去,问:“冷凝脂的料子,我记得父皇并没有赏给你过。”
卿明低头回答:“是,凉都新开的料子不多。大哥得了一对镯料,赏我一块镯心。”
北凉进贡的料子有限,圣上分配下来,皇后得了一尊玉佛,惠妃和新婚的皇长子各得了一对镯料。嘉世对卿明还算好,知道分他一块。可惜总是别人用剩下的,李蓁蓁也不怎么高兴。
“哼。”李蓁蓁眼睛瞥向别处,口气冷如寒冰,“你一片好意我收了。日快正午,别误了出宫的时候。去吧。”
李卿明点点头:“耽误姐姐用膳。啊对了——”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,又从腰间掏出一个香袋儿来,没经过宫女的手,亲自递上去解释,“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但宫外很流行。女子用了这个香袋,听说可以去燥热。姐姐近来眼睛有些红肿,不如试一试。”
李蓁蓁看也不看,随手接过来放在一边。
“白芷降燥。”李卿明想着那香袋子里的重要。也没有多话,低头去了。

昭王府别院内,李卿明在焚香打坐。
整个世界在他闭眼之后,才会在黑暗中显露出真身来。每个人都会变成一个点,每件事都会变成一条线,他站在其中,像一只辛勤探索织补的蜘蛛。
嘉世出巡已得圣上首肯,卿明绝不能在京城坐以待毙。周遭都是刀俎,而他是一条活在浅水中的小鲤鱼,谁想来抓来宰杀都可以。若非这么多年他寄生在皇长子周围,恐怕早已不知投胎几次。
这不免要讲到卿明的身世。
卿明的母亲是沈氏。
陛下未登基,沈氏就身怀有孕,生下了南楚的大公主李蓁蓁。沈氏生育后,皇帝登基为帝。仰崔皇太后慈谕,迎召烈侯爷孟家的嫡长女为皇后。沈氏因生育有功,也被封为贵妃。
但沈氏不肯接受册封,且拒不出席册封礼。当日宫女敲门不开,好不容易撞开门后,发现沈氏吊在房梁上自尽了。
宫中自戕是重罪,德不配位的准贵妃没死成,自然活罪难逃。太后慈爱,将她拘禁在慈安殿后面的幽兰院自省。十几年来,沈氏没有主动出来过一次。宫中都知幽兰院有位皇嗣生母,可她的身份却很含糊,谁也说不上来。
沈氏德行有亏,公主自然由皇后亲自抚养。但太后显然对沈氏非常宠爱,即便沈氏有罪过,在沈氏生辰或是公主生辰时,太后也会令其母女相见。可惜公主对生母感情不深,勉强敬了孝仪,不过也是顾及皇后与皇太后的面子罢了。
明和四年,公主五岁。那时皇后已生育二子——皇长子李嘉世,次子李嘉戈。宫中二嫔五美都暂无所出,皇后与皇帝琴瑟和鸣,神仙羡之。
就在这一年,沈氏验出了身孕。若是其他人,也都罢了,可沈氏在陛下登基前就已经生育了公主,现在又怀一胎。若是用孩子的数量来验证陛下的宠爱分配,那沈氏几乎到了与皇后分庭抗礼的地步。
皇后掌凤印,统后宫,以主母身份向陛下进言:沈氏自省多年,生育公主有功有劳,现下又怀龙嗣,复位贵妃正是时候。
皇帝思虑再三,不知想了些什么,终究是没有点头,只说:“叫沈氏搬到琼华殿去,和白芷住在一起。另外,晋白芷为良嫔吧。”
白芷原是皇后的侍女。皇后孕期内,白芷得陛下青睐,首封就是美人,可谓盛宠。可后来陛下来后宫,渐渐也就淡了白芷,不知今天又如何想起来。
皇后劝道:“就算陛下要晋白芷而惠及沈氏,那沈氏也不能无名无分哪。届时皇儿生下来,该如何自处?”
皇帝的回答就和他对沈氏的感情一样,云里雾里。哼了几声,到底也没明说什么,径直走了。以至于后来,沈氏就这样无名无分居住在琼华殿里,做一个身份不明的宫人。
若是沈氏不恋名位只受宠爱的话,倒也还罢了。偏偏沈氏对皇帝冷脸以待,从不温存。时间久了,皇帝没了耐心,那琼华殿也就几乎就成了冷宫。
卿明四岁时,太后去世。他被接出琼华殿,在皇后那里,和众位皇子接受一样的教育。皇子们欺他软弱,常常冷眼言语相待,尤其二哥性子差脾气大,心里略有不顺便拿卿明出气,哪怕师傅在面前也拦不住。
卿明十岁时,皇长子被封昭亲王,陛下为他新造了一所极大的王府。长期以来,卿明兢兢业业做好一个高级书童的本分,谦恭有加地侍奉着贤明宽厚的皇长子,这才让皇长子带他暂时远离这折磨人的深宫。
但同是沈氏亲生,长姐李蓁蓁却称得上千万宠爱。
小时候,就因为老二推了一下公主,陛下并不查问来龙去脉,立即罚老二在祠堂跪了整整一日夜。
十年一座公主府,不满意还要拆了重修,驸马待选名册算起来能绕皇宫一圈,只要长姐不愿意,父亲就不逼迫她出嫁,还赏赐她只有皇后可用的香风辇。盛宠如贵妃,要了好几次陛下都不肯给这待遇。
可卿明一直无名无分的住在皇长子的王府别院中,十三岁了都没人来问一问他的未来。卿明连日常出行,还得问皇长子借用马匹车辆。
诸如种种,实在难以想象这是一母同生的亲亲姐弟。
宫中多的是拜高踩低的人。有一个宫中女官夏郁缤,仗着自己有些家世身份,又为孟皇后所喜,向来是嘴上不饶人。这一日孟皇后派她出宫去昭王府给皇三子李卿明送些东西,她便有些不放在心上:
“我等何人?是皇后娘娘养在身边的亲信。若他日昭亲王登了大宝,我等不免也做个皇妃。如今派我给那晦气小子送东西,真是丢面子。”
这话被大公主听见,当场就被捉住赏了二十个耳光,打得牙都掉了。
那女官知道,倾乐公主虽深受陛下宠爱,但也和三爷一母同胞,不是什么尊贵嫡出。且公主是孟皇后亲自养大,按说都是皇后的人,公主打她未免有些拎不清。
夏郁缤抬起倔强的头,不免分辨起来:“公主娘娘,我是宫中女官,不是什么低贱奴婢。我若说错了话,自然有皇后娘娘教导我,公主娘娘下手也有些太狠。——更何况,您为了三爷来糟践我,不怕伤了娘娘的心吗?”
倾乐公主端坐在一旁石凳上,静如观音。
倾乐公主的奶母上来替公主训导:“我打你是为这个吗?——你妄议朝政,什么登了大宝,做了皇妃,难道天家之事,都由你这个丫头做主了不成?就为这一句,你身子脑袋就该搬家去。公主教训你,是帮你,还不快谢恩!”
那女官并不服,满口是血地辩驳:“我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也这么说!我姐姐是惠妃,一人之下的宠妃;我爹是江夏河道总管,功勋卓著;我大爷是夏国公,圣上倚重,有不世之功。公主娘娘上来就打我成这样,连僧面佛面都不顾了吗?”
公主这才移过双眼来,上下打量了这女官一番,嘴角边似笑非笑:“原来是你。小看了你。”说罢,对身边太监道,“捉到幽庭去,让她别开口了。这样子的蠢货,如何留在昭阳殿?我不免替母亲解决了她。”
那女官支支吾吾还要说什么,太监已经堵了她的嘴巴,一路拖着去了幽庭。
公主站起身来,瞧着那女官远去了,脸上一丝颜色变化也无,嘴上却不饶人:“听说她在一众女官中,容貌最是出色,和宋岚烟可并称昭阳殿的绝色双姝。只可惜,她的脑子比宋岚烟差远了。”
奶母道:“公主,此事是否闹大了些?”
公主道:“怕什么。夏国公该感谢我。”
奶母微微有些担心:“又夹杂着三爷的事,不免让娘娘觉得你为三爷出气,心里有了嫌隙。”
公主神色不变,依然好似一座无生机的观音玉塑:“我和母亲之间,论这些就生分了。你放心,只要母亲不明说,我们就从无嫌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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