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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嫁结局+番外

周枫平 著

女频言情连载

我在淮水住得还算习惯,我太太就是淮水人,平日里吃饭也都是以她的口味为主,在华平的时候我是不怎么想起她来的,可来到这里之后,我时常挂念她,我不愿相信这十多年来她对我是没有一丝感情的,可她离开得那么坚决,杳无音讯,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,我去哪里寻她呢?冯春生自打去了华平,也开始躲着我,我想关心他的病情,却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他,就算托人见到了他,他也只是递句勿念勿联的话来。来淮水的春节,我都是一个人过的,酒入喉中如万箭穿心一般刺痛,我突然感受到了太太对我的恨意,如若不是那时冯春生和雨霁此前陪着我,恐怕我真的挨不过这糟了。街道两旁的老式木质铺门前,都挂着红色的灯笼,门板上也都张贴上了墨香犹存的对联,街头巷尾的孩子们手中握着残破的炮仗,追逐打闹...

主角:冯春生雨霁   更新:2025-03-09 12:01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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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冯春生雨霁的女频言情小说《初嫁结局+番外》,由网络作家“周枫平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我在淮水住得还算习惯,我太太就是淮水人,平日里吃饭也都是以她的口味为主,在华平的时候我是不怎么想起她来的,可来到这里之后,我时常挂念她,我不愿相信这十多年来她对我是没有一丝感情的,可她离开得那么坚决,杳无音讯,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,我去哪里寻她呢?冯春生自打去了华平,也开始躲着我,我想关心他的病情,却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他,就算托人见到了他,他也只是递句勿念勿联的话来。来淮水的春节,我都是一个人过的,酒入喉中如万箭穿心一般刺痛,我突然感受到了太太对我的恨意,如若不是那时冯春生和雨霁此前陪着我,恐怕我真的挨不过这糟了。街道两旁的老式木质铺门前,都挂着红色的灯笼,门板上也都张贴上了墨香犹存的对联,街头巷尾的孩子们手中握着残破的炮仗,追逐打闹...

《初嫁结局+番外》精彩片段


我在淮水住得还算习惯,我太太就是淮水人,平日里吃饭也都是以她的口味为主,在华平的时候我是不怎么想起她来的,可来到这里之后,我时常挂念她,我不愿相信这十多年来她对我是没有一丝感情的,可她离开得那么坚决,杳无音讯,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,我去哪里寻她呢?冯春生自打去了华平,也开始躲着我,我想关心他的病情,却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他,就算托人见到了他,他也只是递句勿念勿联的话来。
来淮水的春节,我都是一个人过的,酒入喉中如万箭穿心一般刺痛,我突然感受到了太太对我的恨意,如若不是那时冯春生和雨霁此前陪着我,恐怕我真的挨不过这糟了。街道两旁的老式木质铺门前,都挂着红色的灯笼,门板上也都张贴上了墨香犹存的对联,街头巷尾的孩子们手中握着残破的炮仗,追逐打闹,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晾晒着大人小孩的衣服,我站在街头,不知道该往何处去。
春节过后不久,我收到了一封从天鹅饭店寄来的稿信,那时距离我离开华平已经三年了。稿件指明到我,而非报馆,我便知道是冯春生或是雨霁托的人,可看完整封信也未曾看到冯春生的影子来,落款是一位叫明秋的先生,稿件的内容是一个小说,初开始的时候我还闹不明白,又读了几封信后,我才惊觉发现,这小说写的竟是雨霁回国之后发生的事。此后几天,我又陆续收到了同样落款的书信,确信了这故事中所说的少奶奶就是冯雨霁。
我到天鹅饭店寻不到叫明秋的先生抑或是小姐,却打听到不少与小说里相同的传闻,由于书信中的人都化了名,我又花了半年的时间,才将故事里牵扯到的人全部关联起来。


那年,我刚与太太结束了为期十年的婚姻,我的全部家当包括七岁大的女儿都归了她,我的太太说她当初嫁给我,并非为爱,相反是因为恨。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是如何得罪了她,让她的恨意竟能大到甘愿耗费十年的青春,她不杀我,要我在痛苦中度过余生。我并不愿遂她的意,若不是老友冯春生彻夜陪伴,怕是已经离开这人世了。
冯春生是华平一个私塾的先生,冯家与我家算是世交,那时他正收养了一个六岁半的孤女,年纪与我女儿相仿,这丫头总让我想起我女儿,久而久之,我也将她当成是自己的女儿,还给她取名雨霁。
雨霁是个苦命的孩子,原本她家中还有一个孪生姐姐,她的姐姐为了筹钱给雨霁看病,将自己卖了出去,父亲又为了找回姐姐,拖着重病的身子去无再归,雨霁就这样终日晃荡在私塾外面,想学些字来贴个寻人启事,冯春生见她可怜,便收留在身边了。
冯春生常跟我说,不要与雨霁这丫头走得太近,她将来还是要回到自己本家去的,若是产生了感情来,怕是分别的时候心就像刀割一样。冯春生嘴上虽然这么说,但是我看得出来,他心里早已经把雨霁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了,不然怎么不让雨霁跟着我姓周呢,执拗的非要随他的冯姓。
冯雨霁这丫头很聪明,认字特别快,没出一个月的工夫,便已经能读大半张的报纸了,自打发现她那聪明劲开始,我便趁着冯春生不在的时候教她写字。我后来在华平开报馆也是因为她,她有次在读报纸的时候,突然眨着大眼睛问我,既然想找自己的女儿,为什么不自己个办家报馆呢?这样每天都可以在上面贴寻人启事找女儿了。我不知道她是哪里知道的这些,也许是春生告诉她的,也可能是她从我与春生的谈话中听来的,总之她的话,像是我迷雾路上的一盏明灯,我似乎看到了前方的路。
没过多些时候,我的报馆便办成了,冯春生为此几乎把家底都掏了出来帮我,他此前一直担心我钻进死胡同里走不出来,如今看到我重新操劳起了事业,便松下了一口气。我倒也没有表现得像是想不开的样子,他说那才麻烦,说明我一直把心事都藏在了心底。我只道没有那些个事,当下是个朝不保夕的年代,人人自危,又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呢。我的乐观似在那个时候就初见端倪了,心中像是藏了一个个罐子,把不开心的事情全都闷在苦罐里头,平日里只打开那些蜜罐来品尝。我想,善于自欺欺人也是一种过人之处。
报纸办得并不成功,半辈子跟木头打交道的我,确实没有什么做生意的头脑,再加上时局变化不定,太过偏激的文章不敢录用,上刊面的又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蒜皮小事,也难怪旁人都耻笑我这是办了个街坊报。冯春生的私塾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,大宅门里的孩子后来都把先生请到家里去教,没钱的孩子也多都不念书了。落个无人可教的冯春生索性关了私塾,与我一起办起了报馆。
同是读书人,冯春生比我要活络得多,他果决地把报纸更名成了街坊报,还让我把邻里的小事当成小说来写,什么胖婶飞天救黑猫,王奶奶祖坟青烟起等等,全都是他的主意,开始我倒觉得新闻应该实事求是,后来看到报纸销量直线上升,便也加入了进去,写的故事比起冯春生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冯雨霁是我们报刊的忠实读者,常捂着肚子边看边笑,每期都看到几乎能默诵了才肯罢休,那是我人生中不可多得的神仙日子,直到冯雨霁十二岁那年,那年冯春生找到了下半生的归宿,一个淮水的姑娘。其实淮水与华平只有一江之隔,乘船也不过两个钟的行程,可比起华平的米食,淮水则以面食为主。饮食的差异没能阻挡冯春生到淮水与那姑娘共度余生的决心,可是冯雨霁的存在却动摇了。
冯春生在淮水办了街坊报的分社,等一切落定接冯雨霁过去住的时候,那姑娘却突然反了悔,说是怕街坊笑话自己嫁给了一个带孩子的人。虽然我对老冯说,冯雨霁也算是我的女儿,可以留在华平照顾,冯春生却直言已经与那淮水的姑娘断绝了所有的来往,他本可以告诉那个姑娘,冯雨霁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,可是他没有。冯雨霁已经成了他的掌上明珠,纵使他在报纸上再怎么胡编乱造,也不肯讲出那般生分的话来。
自打冯春生和冯雨霁搬去淮水之后,我与他们见面的次数就少了,多是逢年过节的时候,他们回到华平,抑或是我到淮水去,每次我都感慨时光荏苒,雨霁这个丫头,转眼就已经亭亭玉立了。再后来,冯春生送雨霁去日本读书那几年,我与他几乎都不怎么碰面了,只是偶尔的电话往来,谈的也多是雨霁的事情。
冯雨霁留洋归来的头几天,冯春生突然来了华平,那时我才知道,他生了重病,止不住地咳嗽,有时还会咳出血来,他心底一直有一个秘密,没敢说,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雨霁,所以找到了我。不用猜,我也知道是什么。我问他是不是找到了冯雨霁的父亲或是姐姐,他点头说是。
我咒骂他得病是报应,当我意识到自己对挚友亲朋脱口而出这么恶毒的话,又猛地给了自己两个巴掌。那是我第一次见冯春生流眼泪,是浑浊的。他说不知道该怎么说,冯雨霁的亲生父亲找到的时候已经去世了,躺在垃圾堆里,衣服都被人扒了个精光,姐姐被卖进了窑子里,去寻的时候,说是转了七八手,也不知道被哪家府上买走了,本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,可老天不许冯春生瞒下去了,前段时间,他在淮水一个居酒屋的楼上碰见了冯雨霁的姐姐,她当时正陪在一个日本人身边。我问他怎么知道是冯雨霁的姐姐,他说两人长得一模一样。我和冯春生这个年纪都是信天意的,如今冯春生得了治不好的病,也该是放冯雨霁回家的时候了。
冯雨霁回国那天,我和冯春生一起去车站接的她,那是我最后一次见雨霁,我不记得那天晚上喝了多少酒,只记得雨霁听闻找到姐姐时欣喜若狂的样子,那是我不曾在她脸上见过的,冯春生也不曾见雨霁这么开心地笑过,所以他暗下决心一定送雨霁回到她姐姐的身边。
后来,不知道为了什么,冯春生孤身回到了华平,换我去淮水接管那里的报馆,而他则住到华平来,我问他什么缘故,他也没有说过,只道让我离开的时候做好常住淮水的准备,不要再回华平来,我走的那天,冯春生没有送我,我也没能再见到雨霁。


1
沈万修是在沈檀谦入住淮水天鹅饭店的前一天夜里去世的,那天夜里华平下了很大的雨,路面生出许多水坑,一双急促的脚步从远方而来,踩得水坑四溢,但他显然顾不得裤脚的泥泞,仿佛流星般滑落到沈家门外。这人是沈公馆的下人孙昌盛,他与孙明钊算半个兄弟,当初一起逃荒进的沈家,多亏了沈家的收留,才不至于饿死在街头。
敲门声被轰隆的雷声淹没,孙昌盛顾不得为他打开门的李管家,撒腿朝着内院跑去,穿过一进、二进来到厅堂。书房门被推开的时候,沈檀书正俯首在案前,看着全身湿漉的孙昌盛,他不由得皱起眉头。
莽撞的孙昌盛在喘息了几口凉气之后,整个人冷静了下来,看着脚边的泥水,不敢再向前迈动一步,只站在屋外说道,“少爷,人找到了。”
孙昌盛的脸上挂着悲伤的神色,不知是雨水的冲刷还是泪水的涤荡,他的眼眶通红。沈檀书大概是在孙昌盛的脸上看到了结果,所以在野郊看到大少奶奶安胜英的尸体时,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惊讶。
安胜英被浅埋在泥土之中,由于这场大雨,半个身子裸露在外面,面部也因为暴露在雨中,显得极其干净。不远处的车内,后排打开的车窗,露出沈檀书冰冷的脸,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孙昌盛重新掩埋完安胜英,缓缓关上了车窗。
“少爷,要不要给大少奶奶立个碑?”孙昌盛在泥坑中清洗完满是污垢的手,又在衣服上擦了擦,才拉开车门。
沈檀书仿佛惊醒过来一般,茫然地看向了孙昌盛,“扶我下去。”
“下着雨呢,少爷,”孙昌盛低声提醒道。
孙昌盛一面撑着伞,一面将沈檀书抱坐在轮椅上,坑洼的路面让轮椅行进变得艰难,但似乎沈檀书并不在意这些,他来到方才堆起的坟堆前时,全身已经湿透了。
“你去接老爷吧。”
“那少爷你?”
“我想一个人待会,”沈檀书的语气平静,又仿佛想到什么似的,从口袋中拿出白色的手帕来,手帕已经被雨水浸透,但他还是递给了孙昌盛,“擦擦吧。”
孙昌盛手上的泥渍印在洁白的手帕上,突如其来的关心,让孙昌盛有些感动,这样的沈檀书并不多见,他把手帕紧紧攥在手心里道,“那我让明钊来接你。”
细密的雨丝如同夜空坠落的寒刃,力透了沈檀书身上的黑色长衫,他怔怔地看着堆起的土丘,面容憔悴。直到彻底听不到车子的声响,四周只剩下风雨声时,沈檀书才从无名指上摘下了戒指,搁在了坟前。
雨水冲刷过后的街道,显得极其干净,尽忠职守的孙昌盛一边用手擦拭着脸上的雨水,一边看着前方的道路,而那张白色的手帕,则被他折成了白色的玫瑰花,搁置在一眼便能看到的位置上。车子在无欢夜总会洋楼前停了下来,他的目光层层向上,扫过一扇扇窗户,在歌舞升平的舞厅顶层,是一个极其安静的会议室。
会议室的大长方桌前,沈万修沈老爷是唯一的中国人,除去少数的金发洋人外,日本人占了大多数。
主座的日本人耳边站着一个翻译官,正在向沈万修转达着日本人的话,“五成不行,至少要八成。”
沈万修听到这话,明显有些不悦,“最多六成,告诉他,一旦他的货进来,我漕运的生意必会受到重创,六成已经是我的底线了。”
“沈老爷,不如你还是回去想想清楚再来吧。”
会议结束得很早,但沈老爷离开夜总会时已见天光,他的怀中搂抱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姑娘,候了整夜的孙昌盛撑起伞迎了上去。寒冬腊月,身上又淋过雨,孙昌盛撑伞的时候,胳膊明显有些僵疼了,握着伞柄的手微微颤抖着,他在楼下冻了整整一夜,甚至不敢坐在车内等待。
沈万修坐进车里,依旧是气不打一处来,灌了整晚的酒依旧没能熄灭心中的怒火,姑娘又是捶肩,又是捏臂,姑娘求生难,老爷求财也难,他们像是同病相怜的人,在后座紧紧拥抱在一起。
孙昌盛一个急刹,用手帕折成的白玫瑰滑落在孙昌盛的身上,后座的沈万修破口大骂,“他娘的昌盛!”
“老爷,前面有人。”孙昌盛摇下了车窗,脑袋伸到车外,大骂起了拦路的人,见那人没有反应,索性下了车。
怎料孙昌盛这一下车,子弹就像大雨一般袭来,枪响与迎新的鞭炮声齐名,许久之后,只剩雨声,孙昌盛倒在血泊之中,沈老爷趴低在后排,方才的姑娘压在沈老爷的身上,已经中弹身亡。
那姑娘被一只手拉开,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了车门外,举起了手中的枪。
“八成就八成!”枪声与雷声共鸣,血水被雨水冲散。
2
有人说自沈檀书出生那天起,他的双腿便是废的,也有人说是因为儿时的一场高烧,时过境迁,结果已经无法逆转,便没人再去计较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了,正如沈万修的死亡一样,只是简单一句“兴许是生意上的仇家做的”,便草草翻了篇。
沈家墓地大门敞开,门廊很宽,老爷能毫不费力地穿门而过,停在空地处,这些驶来的车子都用了白花点缀,沈檀月和管家站在墓地大门外,迎接着前来吊唁的人。
这些都是与沈家往来的生意人,他们纷纷到新墓前表达惋惜和悼念,墓前左侧是坐在轮椅上、面色凝重的沈檀书,二姨太何鸢、三姨太陈美仪站在沈檀书两侧,手中拿着手绢掩面哭泣。来悼念的人在默哀完后,都纷纷走到沈檀书面前,宽慰孝子和二姨太,尽管三姨太哭得最伤心。
“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!”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说,可实际上他们并不在意凶手是谁,更关心的则是接下来沈公馆由谁说了算。按老理来说,本应长子继承家业,可沈檀书双腿瘫痪,沈万修很少让他插手生意上的事,倒是常和三姨太出双入对各种场合,但三姨太只是沾了新人的光,在外头再怎么受宠,也宠不出掌家的本事来,沈万修不止一次酒后抱怨过三姨太铺张浪费这事,沈家真正管账面的是藏在云闺的二姨太,可奈何二姨太只为沈家生了个女儿,再怎么忙活,终究还是沈家的产业。
管家从外面快步走上前来,俯在沈檀书的耳边,低声说道,“大少奶奶回来了。”
沈檀书茫然抬起头来,看向墓地外面的方向。一袭黑色长裙垂地,一大束黄色的菊花捧在胸前,妆容憔悴惹怜,在众人的目光下,朝着墓地缓缓走来。夕阳映在她的身后,晚霞显得黯淡无光。
二姨太和三姨太都停止了哭泣,诧异地看着走到墓前的女人冯雨霁,然而冯雨霁像是她的另一个身份,而此时在沈家,她则是大少奶奶安胜英。
“胜英?”仿佛大梦一场,沈檀书错愕不已。
“对不起,我回来晚了。”安胜英跪在墓前,献上自己的鲜花,随后走到沈檀书的跟前,蹲下了身子。
众人看着这一幕都窃窃私语,更多的是咒骂的神情。
“肯定是日本人干的,杀了老爷还不够,又把抢走的女人送回来,恶心我们,”三姨太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,明显是冲着二姨太说给沈檀书听的。
沈檀书咳嗽了两声,拍了拍安胜英放在自己轮椅上的手,示意她站在自己身旁。三姨太嫌弃地让开了位置,站在了二姨太那一侧。
没有传统丧礼的嚎哭和喧嚣,只有微风摇动柏树枯枝的微响,沈檀书看着新立的大理石墓碑,眼含泪水。葬礼结束后,沈家的车子停进了院子,沈檀书下车便看到了迎上来的沈檀谦,大少爷露出了笑容,伸手招呼沈檀谦上前。
“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沈檀书问道。
“方才,”沈檀谦应道,目光忍不住看向了安胜英。
沈檀书咳嗽了两声,显然太久没见,让两兄弟显得有些疏离,连再开口的话题都找不到。
“回来就好,”沈檀书接着又咳了两声,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。
“大哥没事吧?”
“丧葬忙前忙后,休息一阵便没事了。”
安胜英推着沈檀书向着屋内走去,后方的三姨太冷眼看着安胜英的背影,终于按捺不住,喊了一声,“你给我站下!”
安胜英缓缓回过头,看向了冷漠的三姨太,“怎么?”
“难得沈家人都在,你来好好说说,你是怎么逃出来的?”
“老爷刚走,晚些再聊,”二姨太走了上去,一副掌家人的姿态说道。
“你们不敢问,我帮你们问清楚,如果她是从日本人那里逃出来的,那咱们沈家可就惹了麻烦了。”三姨太不依不饶,像是要把这件事弄个明白才肯罢休。
“晚娘!”沈檀书吼了一声,惊住了三姨太,但他随后平复了语气,“胜英和檀谦都刚回来,舟车劳顿,放他们去休息吧,晚些再聊,好吗?”
二姨太拉住了还想上前的三姨太,操着息事宁人的口吻对下人吩咐道,“管家,去备晚宴吧。”
安胜英打开了房门,而住在对面的沈檀谦,此时也正站在房门前。沈檀谦的注意力一直在身后的安胜英那里,但他却没有回头去看,当他听到安胜英推开房门的那一刻,沈檀谦也推开了房门,于是便有了两个人同时关门,看向彼此的契机。
沈檀谦看着安胜英,安胜英也看向了沈檀谦,两个人目光里似都有故事,直到房门关上。


书店外不远处的一辆老爷车内,沈檀谦正坐在车里,手中拿着文件袋若有所思,坐在车内的副驾驶座上,是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裴成秋,裴成秋是裴家的独苗,集万千宠爱于一身,没过过一天苦日子,尚未独立的人当初被送往日本,为人处世可想而知,若不是命好碰到了沈檀谦,学业八成是修不完的。沈檀谦虽然在学业上给了裴成秋不少帮助,可论做生意,却远不如裴成秋,自小跟着裴老爷出入各种大小场合,裴成秋在生意场上混得如鱼得水,淮水的天鹅饭店,就是其中之一。
“差不多就是这样,你家这个大少奶奶也真够惨的,我爹说得对,沈家没有一个好东西,”裴成秋感慨道。
“我爹也是这么说你们裴家的,谁承想,咱俩成了朋友。”
“至于你让我调查的冯雨霁,”裴成秋拿出一份文件,“是一个小说作家的笔名,她为人比较低调,不过我还是找到了她的照片。”
沈檀谦接过照片,虽然只是一个侧身的倩影,但沈檀谦还是看出了她正是家中的安胜英,这么看来,安胜英的确就是冯雨霁了,一切似乎都很合情合理。
沈檀谦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,无意间看到安胜英拦下了一辆黄包车,忙推裴成秋下车,“下车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让你下车。”
“我刚帮你调查了你大嫂,你就这么对我?”
沈檀谦不由分说地解开裴成秋的安全带,将他推下了车,启动车子扬长而去。
黄包车将冯雨霁送到了阿祥服装店外,从冯雨霁的手中接过钱后,扬长而去。
老板阿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,油头粉面,笑容像是凝固在脸上一样。
“您就是沈少奶奶吧?”
“你认得我?”
“沈少爷差人吩咐过,要是看到一个美如冠玉气若幽兰的国色天香,在店门外等人,就是沈家少奶奶,让我赶紧把您请进屋好生伺候。”
阿祥把冯雨霁请进了屋内,琳琅满目的服装,让冯雨霁一时不知道该作何选择,她且走且看,每件衣服都要盯上很长时间,阿祥以为冯雨霁看中了眼前的衣服,便走上前去,将冯雨霁端详三秒以上的衣服全都取了下来。
“我只是随便看看,”冯雨霁见他如此,摆手道。
“没关系,试穿又不用花钱。”不转眼的工夫,阿祥双手摞起的衣服,已经将漫过了他的头顶。
“这边是试衣间,我把衣服放在这,您一件一件慢慢试,沈少爷估计还要好一会才能到呢。”
沈檀书是个准时的人,准时得可怕。店里的钟声响起时,沈檀书的车便驶停在店铺门外。
阿祥忙迎上去,躬身道,“哎哟,说曹老板,老板就到。”
冯雨霁站在试衣间内,听着外面的动静,缓缓脱下了鞋子,正准备解开衣扣的时候,一只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巴。冯雨霁瞪圆了眼睛,看到了沈檀谦正朝着自己比划着嘘声的手势,在冯雨霁定神下来之后,沈檀谦这才松开了手。沈檀谦神出鬼没,就连店老板阿祥也未曾看到他是几时进的门,又是几时躲在试衣间内的。
此时沈檀书已经来到店内,阿祥递上了沏好的茶,“少奶奶正在试衣服呢。”
冯雨霁压低了声音,看着眼前的沈檀谦,不明所以问道,“你来这里做什么?合作,”沈檀谦斩钉截铁地说。
“究竟是有多见不得人的合作,要在女人更衣的时候谈?”冯雨霁明显有些不悦了。
“你想扳倒沈家的人,少了我,恐怕没那么容易。”
冯雨霁来了兴趣,不禁反问,“我为什么要扳倒沈家的人?”
沈檀谦拿出一份文件袋,亮在了冯雨霁的面前,“要我把过去发生的事,一件一件说出来吗?”
“过去什么事?”
“你是清倌人,你跟我哥是在书寓里认识的。”其实沈檀谦只知道安胜英被送给了宫崎英男,却不知道真正的安胜英已经死去,她看着冯雨霁的面色阴沉了下来,不由全身一怔。
冯雨霁冷冷地看着沈檀谦,朝着沈檀谦近了两步,将沈檀谦逼到墙根,“就算如此,你怎知我就是要回来报仇的?”
外面的沈檀书放下了手中的杯盏,看了一眼怀表上的时间,阿祥又斟满茶水,附和道,“少奶奶选的衣服多。”
“我们初见时,你已经摆脱了宫崎英男的束缚,可你那晚还是要了他的命,”沈檀谦说道,“人是你杀的。”
“你有什么证据,证明人是我杀的?”
“我不是当差,也不要抓你,只是想跟你合作,仅此而已。”
“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?”
“得到沈家的家业。”
得到沈家的家业确实是沈檀谦所要,他早在日本的时候就曾和裴成秋做了一个约定,沈裴两家谁能取得与日和商会合作,谁就要以不惜牺牲整个家族生意为代价,揪出商会背后的主事者,将华平土地上恶劣的烟土生意公之于众。
冯雨霁自然不知道沈檀谦的一腔热血,诧异地笑道,“是我看走了眼,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屑沈家做的勾当,不过我倒是奇怪了,既然你想要家业,又为什么杀害那个日本人,他可关乎到沈家的生死啊?”
“因为他不死,沈家的漕运和工厂生意就会牢牢掌握在原先那些人的手中,只有把这水搅浑,我才有摸鱼的机会,”沈檀谦说道,“只要你答应合作,我不仅不会阻止你复仇,还会在暗中提供帮助,但与此同时,你要帮我盯着大哥的一举一动,尤其是大哥跟日本人的往来。”
冯雨霁那晚看到沈檀谦从宫崎英男的房间里出来,不是没有怀疑过沈檀谦的身份,甚至还以为沈檀谦是爱国志士,如今看来,他跟沈家的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,她想到这里松弛了身子,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地碰到了墙上的画框,挂着的画框掉落了下来,发出了声响。
门外的沈檀书实在等了太久,又听到异响,忙转动起轮椅走上前来,拉开了幕帘。此时的冯雨霁的裙扣系到了一半,贴着墙边,余惊未定地看着地上的碎玻璃。
“你没事吧?”沈檀书关心地问道。
“我没事。”
沈檀谦紧贴在冯雨霁的身后,加上幕帘的遮挡,沈檀书并未察觉到异样。
“哎呀,少奶奶没事就好,没事就好。”阿祥看到冯雨霁走出更衣室,搓手哈腰迎上,“可有选上心仪的衣服?”
沈檀书也好奇地看向了冯雨霁,等待她的回答,然而冯雨霁只是摇了摇头,“听闻三姨太常去的那家店不错,款式新,不如我们去那里看看。”
阿祥送别了沈檀书和冯雨霁,顺手拿起扫把来到了更衣室,看着地上的画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“生意难做哟!”
可阿祥这才刚准备收拾,便看到了藏在更衣室里的沈檀谦,吓得他叫出声来。
沈檀谦拿出了几个大洋来,交到了惊讶的阿祥手中,“这幅画我买了。另外,今天的事,如果你说出去,知道后果是什么吧?”
“知道!知道!”阿祥掂量着手中的大洋,看着沈檀谦离开的背影,感慨道,“出手这么阔绰,难怪能挖沈少爷的墙角。呸呸呸!我什么都没看到!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
1
那是初打春时候的事,年刚过去不久,虽然连着下了几天的雨,空气中还是能嗅到鞭炮燃响过后的硝烟味。老百姓乐意过节,尤其在动荡年代,出手也比平日要阔绰不少。天鹅饭店是淮水唯一一个大堂有三个钟的饭店,包厢从年三十开始,排到了元宵夜才稍停,客房更是人满为患。
“真对不起,先生,客房已经满了,明天也满了,后天也没位置。”同样的话,服务生每天要说上无数遍,可即便如此,想要碰运气的客人仍旧络绎不绝,他们多数不会马上离开,而是点上一壶茶水,坐在舒软的真皮沙发上看一整天的报纸,其间每当有楼上的客人离开饭店,他们便会招呼前台到自己面前询问,而得到的答复往往都不是他们想听到的。
真皮沙发上剩下的空位本就不多,看到沈檀谦提着箱子迈步走进来,那些人更是蠕动起身子,尽可能多地将空余的座位填满。然而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,沈檀谦竟被领班带去了房间。
沈檀谦是天鹅饭店的贵客,他会在十一月中旬提前订下房间,直到出了正月才会退房,每年如此,即便房间多数时间空置着,他还是会一口气付清所有的房钱。天鹅饭店的人都乐意服务沈檀谦,除了他是沈公馆的二公子之外,还因为这家饭店的老板之一是他的好朋友裴成秋。领班力排大堂客人的抗议,将沈檀谦带到了二层房间,领了小费之后,才满意离开,拍打着双侧的脸颊,做足了舌战群儒的准备。
沈檀谦摘下帽子,放在红木圆桌上,走到窗前,看着屋外的车来人往,直至夜深。期间目送着大堂的客人接连地离开,天鹅饭店也随着最后一波晚宴的结束,彻底安静下来。沈檀谦依旧那么站在窗边,桌上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,仍有半支搁在沿上。房间里能听到留声机播放着的悠扬歌声,但并非出自沈檀谦的房间。初些时候,歌声倒也为沈檀谦增添了些许的慰藉,不过在换了几首曲子之后,聒噪的音乐让他有些无法忍耐了。
沈檀谦站在走廊,辨别到歌声是从对面的房间八二六传来后,便叩响了房门。房门打开,映入沈檀谦眼帘的是一个涂着鲜艳红唇的女人,些许凌乱的头发搭配着冷漠的眼神,睡衣的吊带滑落从左肩滑落,左手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,末端是青绿色的烟嘴,只有一条腿上穿着黑色的丝袜,将另外一条腿托衬得格外洁白。
“先生有什么事?”女人不经意地问道,似乎对这种冒昧的打扰习以为常。
沈檀谦手中拿着一个金色的怀表,伸到了女人的面前,“小姐,我的表不走字了,请问现在几点钟?”
女人没有回答沈檀谦的问题,反而认真地打量着沈檀谦的脸,沈檀谦没有丝毫的躲闪,他说不上来当时是什么感觉,只觉得眼前的女人有种莫名的熟悉。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僵持在那里,许久之后,女人吐了一口烟雾来,缓缓道,“头发黑亮垂直,眉毛斜飞如剑,鼻梁高挺嘴角冷傲棱角分明,生得风流,宛若黑鹰。”
沈檀谦听着突如其来的夸赞,不禁眉头紧锁,“什么?”
女人没有回答,转身走进了屋内,系紧了睡衣的腰巾。沈檀谦迟疑地推开门,跟了进去,只见女人坐在窗边的桌椅前,面前摆放着打字机,地上满是揉成团的稿纸。
“你是作家?”沈檀谦问道。
“写东西就是作家,那你半夜敲陌生女人的房门,岂不是流氓?”
“你也知道现在已是深更,”沈檀谦走到留声机前,关掉了喧闹的根源,整个屋子安静了下来,“你不睡,还有人要睡。”
“没有声响,我写不出东西来的。”女人站起身,试图重新打开了留声机,但伸出去的那只手,被沈檀谦一把抓住了,女人执拗地挣脱开沈檀谦的手,再次打开了留声机。
沈檀谦强硬地抱起了留声机,径直向门外走去,“明天来我房间取,我就住在你对面。”
不顾女人谩骂,沈檀谦自顾回到房间,将留声机放在了桌子上,重新回到窗前。不多时,一辆黑色老爷车的车灯穿透屋外泛起的雾气,在天鹅饭店院子前的花坛前停了下来。沈檀谦拉上了窗帘,侧耳贴在门后,倾听着上楼的脚步声,脚步声逐渐靠近又慢慢拉远,经过了沈檀谦的房门前。门后的沈檀谦回到了桌前坐下,安静地从箱子里拿出配枪,轻数完手枪里的子弹后,又燃起了香烟。
走廊不时有日本浪人的来回走动的声响,沈檀谦掐灭了手中的香烟,在日本浪人转向走廊另一侧的时候,沈檀谦来到了目标人物的门前,用提前准备的钢丝迅速地打开了八二四的房门。
黑暗中,沈檀谦持枪来到了床边,掀开被子,床上却空无一人。意识到不妙的沈檀谦刚准备离开时,发现自己双脚踩在了血迹上,而血是从浴室的房间流出来的。推开浴室的门,沈檀谦惊讶地看到已经被割喉死去的五十岁左右的日本商人。
在确认眼前的日本人死亡后,沈檀谦退着离开了房间,关上门的那一刻,只觉得身后有人看着自己。那双眼睛,正是站在八二六门口的女人。两人怔怔地看向了彼此,直到日本巡逻浪人的脚步声传来,女人才拉紧外披的领口挪动脚步,消失在楼梯口,沈檀谦收起了手枪,尽可能快地跟了上去。
沈檀谦与日本巡逻浪人擦身而过,意识到女人并没有揭发自己后,步伐才放缓了下来。他镇定自若地经过大堂的红木吧台,踩过铺的富丽堂皇的花式地毯,推开古铜色的旋转大门,直到穿出花都饭店的前院,沈檀谦才再一次看到了女人的身影。
白雾弥漫在夜色之中,下过雨的街道还是有些湿泞,在一个个泥坑过后,沈檀谦脚下的血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。
“等一下,”沈檀谦在后方喊道。
女人缓步在幽静的街道上走着,听到身后的呼喊声,转身过来,看向了沈檀谦。她身着一袭精致的旗袍,白色貂绒随性地披在肩头,红唇微启,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,“难不成我又妨碍到你睡觉了?”
“你去哪?”沈檀谦不确定女人究竟看到了多少,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,天鹅饭店死了日本人,若是挨个排查起来,难保眼前的女人不会出卖自己,届时就算好友裴成秋出面,恐怕也难逃干系。
“管得真够宽的,”女人冷笑一声,转身就走,“想知道,就自己跟上。”
听到这句话,沈檀谦藏在衣服中,准备掏枪的手,又收了回去,跟着面前的女人,来到了一家名为花风的歌舞厅,柜台门头装饰是仿紫禁城宫殿彩画,门柱上写着清冽芬芳四个大字。
“一杯红酒,给这位……”女人看向了沈檀谦,试图让对方说出自己的名字,然而沈檀谦却没明白她的意思,“给这位不知名追求者。”
“我想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,我不是你的追求者。”
“随便,”女人满不在乎地说道。
“冯雨霁小姐,这是给您特制的酒,还有您这位追求者的,”调酒师显然跟眼前的女人很熟悉,上酒的时候还额外附赠了一个小食拼盘,并嘘声示意不要声张。
“我不是她的追求者,”沈檀谦解释道,“如果不是你刚才喊她的名字,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冯雨霁抿了一口酒,整个人立马充满了活力一般,继续起了方才的话题,“那你为什么老跟着我?”
“跟着你就是追求你?”沈檀谦冷冷笑道,“你这个想法很危险。”
“危险吗?”
“万一是哪里来的坏人,”沈檀谦随手拿起桌上的银勺,缓缓靠近了冯雨霁,“被你误以为是追求者,想想看,会有什么后果。”
“如果真有坏人跟踪我,我不把他当成追求者,他就会放过我了吗?”
“就当我是你的追求者吧,”说来也怪,沈檀谦突然没那么担心眼前的冯雨霁会出卖自己了,为了以防万一,他又说道,“从今晚开始,此后三天,我都会是你的追求者。”
“随便你吧,”冯雨霁笑着把稿纸铺在了柜台上,用酒杯押在稿纸的一角,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,不再理会沈檀谦。
“你在写什么故事?”沈檀谦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,试图拉近与冯雨霁的关系。可是却被舞池中央突然传来的枪声惊了一下,当然舞池中央并不是什么枪声,而是听起来很像枪声的万花筒。
“那是什么?”冯雨霁被吓站了起来,望着舞池问道。
“双人舞大赛,冠军可以一整年在这里免费畅饮。”
“一整年?”舞池中央满是穿着中式旗袍、西式礼服的人群,冯雨霁看上去跃跃欲试,“你会跳舞吗?”
“不会,”沈檀谦撒了谎。
“很简单的!”冯雨霁拔下盘头的银簪,以便让乌黑长发如瀑布般倾泻披散肩头,她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后,拽起沈檀谦的胳膊,奔向了舞池中央。
万花筒的彩带不断地从彩色玻璃屋顶处落下来,沈檀谦一只手按压在内衬口袋的手枪上,跳起舞来显得非常拘束,与冯雨霁的肆意狂欢截然相反。
那晚发生的事,沈檀谦的回忆并不完整,只记得冯雨霁不断地跟他碰杯,以至于隔日醒来的时候,脑海里还有觥筹交错的声响。兴许是酒精作祟,也可能是被脱去西装外套的沈檀谦少了手枪的束缚,在琉璃光影中沈檀谦一扫平日里的严肃,舞姿完全出乎了冯雨霁的预料。他们赢得满堂喝彩,拿下了双人舞的冠军,一整年的酒水畅饮也确实存在,只不过要到明年才能生效,都不晓得这家舞厅能否开到那个时候。扫了兴的沈檀谦砸了不少东西,没人敢上前劝慰,最后还是冯雨霁的深情一吻,卸下了沈檀谦所有的力道,他这才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。
沈檀谦翌日在舞厅的沙发上苏醒了过来,冯雨霁的貂绒盖在他的身上,只是人已经不知所踪,沈檀谦下意识地摸索自己西装内衬口袋里的配枪,依然还在原处。
“老板,昨天跟我一起的那个女人呢?就是那位叫冯雨霁的小姐。”
吧台的值班脸上挂着伤,看到沈檀谦走来明显有些发怵,声音颤抖道,“冯小姐昨晚就离开了。”
沈檀谦透过舞厅的窗户,看到街道上已经被封锁了起来,到处都是日本浪人。他匆忙在包厢里换了一身行头,从后门离开了舞厅,随后乘船离开了淮水,回到了故乡华平。
2
其实淮水距离华平只有两个钟的行程,自打母亲去世后,沈檀谦便很少再回家,由于淮水是沈檀谦母亲的祖籍所在,沈檀谦每次回国也均是在淮水留住,以至于沈家的下人孙明钊在车站迎接沈檀谦的时候,也要举着沈公馆的牌子,以防认不出沈檀谦来。
车站涌出的人群挤掉了孙明钊手中的迎牌,他正要弯身捡起的时候,便看到了公子哥派头的沈檀谦站在面前。
“少爷?”孙明钊惊讶万分,“少爷!”
“明钊!”
孙明钊是个冷清的人,但见到沈檀谦的时候,还是笑出了牙齿,他上前抱住了沈檀谦,随即又意识到自己越了界,如今长大的两人,已不比玩在一起的幼时,身份的差距让孙明钊压抑住心中的激动,转而接过沈檀谦不重的行李,装进了车。
“少爷可算回来了,现在这个点去,应该还来得及。”
沈檀谦这次回来除了躲避淮水的风头之外,还因为父亲沈万修的离世。他望着窗外,知道孙明钊说的是参加父亲沈万修的葬礼,沉默了片刻,才冷冷开口道,“直接回家吧。”
孙明钊皱起了眉头,看着后视镜中的沈檀谦,为难道,“可是大少爷他们都在……”
“回家。”
沈檀谦其实对华平这个家并不熟悉,只记得小的时候与大哥沈檀书以及孙明钊在种下的槐树,如今已经枝繁叶茂,树下的石桌石凳依旧,孙明钊告诉他,二姨太是想砍掉这棵槐树的,说是影响了沈家的风水,是沈檀书坚持留下的。穿过庭院,沈檀谦踏入客厅,这里俨然已经换了模样,摆设格局早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,他缓缓走上楼梯,推开自己卧室的房门,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木质地板上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木香。这个房间很少有人会来,只有家里的下人每逢三五进来打扫一次。
沈檀谦在家中等到葬礼结束,听到车声的他便起身迎了上去,二姨太何鸢在女儿沈檀月的搀扶下提前下了车,三姨太陈美仪身边跟着随从丫鬟萍儿并步走在后面,孙明钊刚准备去帮助腿脚不便的大少爷沈檀书下车,却意外地发现沈檀书的身边站着沈家失踪已久的少奶奶安胜英。
“大少奶奶?”孙明钊下意识惊呼道。
沈檀谦看到大少奶奶从车上下来,也呆住了,孙明钊口中的大少奶奶不是别人,正是自己在天鹅饭店遇到的女作家冯雨霁,只是除了外表相同之外,眼前的大少奶奶与前几日碰到的冯雨霁气质简直判若两人,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。
“二哥!”沈檀月看到了沈檀谦,碎步跑了上去,想要拥抱,却又感到陌生,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站定,柔声问道,“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孙明钊和管家携手将沈檀书连同轮椅一起从车上抬了下来,看到沈檀谦,冰凝的脸上出现了血色,大少爷露出了笑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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